
作者:李夏荷中国星配资
舞剧《龟兹》剧照。(图片源于阿克苏文旅之声公众号)
我这个佛教的外行、舞蹈的外行,看这台舞剧,想记几句,显然是记不好的。欲辨不能言之中,可能连一个明确的指向也不能觅得,但其中的况味,大概又会因为丰沛交织,而成为另一种真切。
美,本身就是一种深刻。
不熟悉宗教佛学,亦不熟悉西域乐舞,恰好可以回到审美本体。美的视觉,美的造型,美的姿态,美的意象,美得鲜明,美得纯粹,尤其是行走在漫天沙海中的鸠摩罗什,美得那么干净明亮、动人心魄。第二幕一段群舞,字幕告我是“般若世界”,看罢我竟不知有什么“般若世界”,只得一片西域人间的美世界。演到最后一场,鸠摩罗什与玄奘,真真是如电亦如露,舞台上透出的美好,难触难摸,却一定在。演员也选得真好,是非他而不能的那种好。
舞剧《龟兹》剧照。(图片源于舞蹈中国公众号)
龟兹古国有壁画遗存,壁画有精美的造型可资参详,但从墙面上的静态、平面、夸张到舞台上的动态、立体、鲜活,这中间的创造只有创作者才能言说。眼前的各种造型,既温柔,又雄强,在敦煌舞、新疆舞之后,透出熟悉而陌生的气质,每个都是极为耐看、耐品的存在。慨叹于那片文化的神秘的同时,我亦不断估量着创作者对于舞蹈舞剧的天才创造,当代实不多见。
“表现”中国星配资,是由内向外的戏剧性表达。
形而上的精神表达,舞剧《龟兹》在当代舞剧舞蹈中大概是离得最近的创作之一。龟兹,这两字的历史文化意象本身就附载着太多太多。然而,这个作品虽与佛教相关,实际又是“在路上”的另类讲述。不同时空下,鸠摩罗什的东走,玄奘的西行,在同一舞台幻化出相向攀登的行走姿态,正是这个作品的戏剧性所在。
舞剧《龟兹》剧照。(图片源于新疆文旅投公众号)
在路上,常常作为重要母题存在于不同艺术形态中。舞剧也有过类似的选择,但大多以“路上的风景”来“再现”之,由内向外的生发,很难实现,创作者往往选择回避。这个作品虽未曾完全避免得了某些“故事新编”的俗套,但所有涉及欲望、诱惑、信念等与人性、人心密切相关的“表现”,创作者选择了直面,坚定、笃定,带着一股子义无反顾,像鸠摩罗什、玄奘一般。创作者调动了一切舞台手段来完成,其中至少有:以世象再现来对比向内的表现,以写意的情境来渲染弥散的诗性,以叙事的开阖来调动情感情绪张力,最关键的是以舞蹈语义的延展性拓开人物轮廓、接通内外部世界等等。现在看,至少围绕鸠摩罗什的表达都很具力度,深刻、丰富、意在诗外。
遗憾也是有的。一方面,“故事新编”,还可以更纯粹些,尤其是“苏幕遮”那样的世相图景,可与司空见惯了的生活状态进一步拉开距离。问题主要在开场,到第三幕的战争场景时,创作者已然不再纠结完整与复原,很好地实现了场面契合“表现”的统一性。另一方面,音乐没跟上。舞蹈越走向本体、走向表现,音乐却越走向具象、走向音效、走向一般化的功能要求,这个作品的音乐缺少本该具备的血肉感,没有灵魂,与舞剧想要的深度难以匹配。
误读是个好东西。
仍然是令人生厌的字幕,以及舞台呈现对字幕的图解。生怕观众看不懂。然而,这个戏,抛开了故事,又如何?节目单上说明的那些复杂人物关系,比如第一幕,母亲耆婆在城外“观枯骨”,携小罗什遁入空门,他这么说,反正我从戏里没看出来。但是,又如何?一点也不影响我进入戏剧,不影响我去理解修行者精神外化的充沛戏剧性。周海宏先生曾说“音乐何须懂?”舞蹈何尝不是如此。
舞剧表达的多语义性或无语义性,恰恰是观众自身完成审美构建的核心所在,给观众留出误读的空间,让观众获得抽离所谓“故事”的会心,正是基于“表现”的舞剧表达的最迷人处。当然中国星配资,我们仍然需要一个故事来作为戏剧生发的原点,在不断幻变中抵达呈现的多义,只是这个过程就不会再囿于故事本身的面面俱到了。
挂碍。
理同上,只是这个处在创作者心中。我瞎附会一下,佛家讲“无形”与“无相”,大抵不是讲没有依凭的空乏,而是超越形态、不着痕迹、自在而为。比如,你要有内心外化的企图,大概不必向人宣称,你们看我是用“佛魔”“幻影”来实现的。那些用于解释的言语,横隔在情绪中的歌儿,也都反映了创作者心中的挂碍,是“障”。这种挂碍让创作者瞻前顾后,甚至会在主观选择上压缩表达空间。鸠摩罗什陷于心魔,与母亲有段跨时空交流,本属正常表达,此时字幕却显示“母亲的嘱托”,一下子把对于信仰与修行的原生性崇高拉到了地板以下。不是么?
舞剧《龟兹》剧照。(图片源于新疆文旅投公众号)
对于艺术表达而言,本是有动机、起势的要求的。跳入跳出,没有“进”,就没有“出”。但是,进入世俗世相,要充分提炼并典型化,从而实现合理的戏剧表达,剧中对人间苦难尤其是战争之下抢、掠、侵、奸苦难的呈现,就是很好的舞台叙事。先赋形,最后在有无之间,得到解决、释放,从有迹而来,到无迹可求,倒是大体着了禅宗的道儿了。佟睿睿的创作自有她的品貌,不大可能完全抽离戏剧做拼盘式的舞蹈,但这个初创的作品,也仍然没到每个舞台行为都能祛除了那点“障”而显得圆融贴切。这一点,期待并坚信未来能够实现。
“自由”在哪里?
艺术创造的自由之门,从来难进,何况是带着沉重镣铐的舞剧艺术。至少,素养的充分累积与天才的创造力,二者不可或缺。只从这个作品的语汇构成与节奏对比两个方面,便能窥见创作者正在叩响那道“门”。台上清晰可辨的,有龟兹古国所在地的民族民间舞,有从克孜尔壁画上跃出的龟兹乐舞,也有延绵不绝、与古为新的汉唐舞,更有基于武术、戏曲的以古典为名的中国舞,创作者的积累丰厚,并据此做了大量有意识的融合,基本实现了古与今、汉族与少数民族交汇互鉴的创作意图,客观上对中国舞蹈语汇库添了一份新光彩。鸠摩罗什那些姿态万千且妥帖恰当的“和尚舞”,单手型之丰富绝美就叹为观止。这份创造,很难说不会成为未来中国舞的典型记忆而写进舞蹈史。
舞剧《龟兹》剧照。(图片源于新疆文旅投公众号)
至于节奏,更关乎艺术家的感知与创造。快如电光石火,慢似春芽伸展,这个作品在语汇设置的微观层面,已然足够自信、足够从容。创作者或许能在戏剧结构和叙事效率上赋予更加合理的节奏安排。比如东行受难之后又以“幻影”心魔再来一番,造成戏剧发展滞涩不前,是否考虑采取“内”“外”交织叠加之策,以推升高潮,从而进一步对比,映照出母亲跨时空安慰给鸠摩罗什带来的如水平静呢?
当然,这只是我的吹毛求疵与冒昧浅薄而已,终是因着对这个题材、这个作品,以及对佟睿睿导演的别样期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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